夏稚的时间很紧，除了日常去修武楼练功外，他还有运送矿石的工作，以及从未放下的读书识字。
要不是负重功还有些关隘尚未理清，以及有孙教谕的日常指教，他早就放弃去修武楼，转而在矿洞里苦修了。
路青实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。
次日清晨，夏稚早早来到执剑堂，路青已经在后院等候了。
看着他坐在后院，悠然自得的模样，夏稚不禁笑道：“说来我与路师兄见了几次面，算得上是老相识，却从未见过师兄做工的模样。”
路青笑道：“哈哈哈哈，夏兄有所不知，对我来说，练功就是最好的工作啊。”
“言之有理。”
“不说笑了，秘笈已取来。”
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，这本书是由一片片纸张拼凑装订，做工很是粗糙，一看就是经人抄录而来。
“这是……”夏稚念出封面上的八个大字，“一十七路洗锋剑式。”
“放心，这本秘笈虽是手抄本，但我仔细验过，没有一处错漏，夏兄可放心修炼。”路青详细介绍，“这门剑法是砺剑派的基础剑法，其剑路中平，法度森严，极有规矩，对于初学剑法之人再适合不过，不致有所偏差。”
夏稚收起秘笈，拱手道：“此番多谢路师兄费心，剑法入手，我实在心焦难耐，就不打扰路师兄了，再会。”
“请。”
拿到剑谱，夏稚先回到矿洞，映着墙壁上的火把细细翻阅。
良久，他将秘笈收在怀里，眼中神色不定。
秘笈里虽有人形图描绘，但其中颇多术语，更有许多生僻字还不认识。
看来修武楼还要再去。
心中念头百转，夏稚看着面前一地的矿石，不禁苦笑一声：“还是要先做工啊。”
脱下上衣，赤着上身，运起内气，他握着矿镐矿铲，埋头忙碌起来。
游丝阶段的内气实在禁不起消耗，不到一刻钟，计时沙漏的砂砾几乎没漏多少，微薄的内气已经耗尽。
坐下调息，在炎热的环境刺激下，内气极为活跃，不多时内气就尽数恢复。
幸好是运功三个时辰，平日里的工作就能差不多完成了。
一边揣摩武功，一边辛苦工作，在一减一消间，内气隐隐有所增长。
“想不到将内气耗光后，之后的调息吐纳竟也有修炼的作用。”夏稚吐出一口浊气，“看来用不了几天，就能将武功修炼到下一个阶段。”
上午还是晴空，下午便无端下起了雨。
夏稚撑了把灰褐伞面的油纸伞，在山间迤行。
雨滴打在枝叶上，落在青石上，于是山间便起了淡淡的云雾。
往常从山脚往上看，只感觉山峰罩在云雾中，但在山中却没有这般感受。而当现在下起雨时，夏稚就又有了当初在山脚仰望的感觉。
他心中轻叹，不知不觉，我已是身在山中了。
来到第一楼门前的石柱下，伞檐轻抬，便见烟雨中行来一人。
只从身影看，便知是个貌美女子，杏黄色的衣衫显出玲珑起伏的曼妙。待近了，伞轻移，露出一双春水脉脉的眼瞳，如诗如画的面容。
她从山水中走来，眉眼间自然带有山之俊秀，水之清柔。
这样的人，自然要配上一个好听的名字。
同门叫她师妹，长辈唤她小语。
而她的真名则叫做妙语。
解妙语。
“师姐。”
她轻轻点了点头，心情似是极好，嘴角含着淡淡浅笑。
夏稚看得出，这不是接待时的礼节性微笑，而是自心而发的愉快笑容。
心情愉快时，脚步也轻盈随意，转眼已走在前头，没入楼中。
她好像换了一种发型，原先只是松散地绾在脑后，现在却将头发整齐地绾成髻，露出一整张白净的面孔。
在优美的发髻上，插着一支发钗，缀着的红色流苏随步伐轻摇，分外惹眼。
夏稚慢了数步，看着她的背影心生疑惑。他敏锐地感觉到，这位丽色清美的师姐，似乎有哪里不同了。
因着下雨，第五楼二层的人不算多。
孙教谕和宴飞龙对坐聊天，他们谈话声音极小，就算是离得近了也听不到，应是传音的手段。
平时常见的几个弟子聚在一块闲聊，而彭绍失魂落魄地坐在楼梯口，怀里还抱着一丛鲜红的花束。
“彭师兄，鲜花赠美人，莫不是师姐拒绝你了？”夏稚轻声问道。
彭绍摇了摇头：“你不明白。”
“难道是她对花粉过敏？”
彭绍话语中带着苦涩：“我根本没送。”
夏稚疑惑道：“这是为何？”
他只是不住地叹气，良久才说道：“刚才我一见到她，就赶忙把花藏在身后，甚至觉得自己无地自容。”
“我看师兄你长相也不算差，不该自惭形秽才是。”
彭绍的声音里带着哭腔：“她换了一个发型，是已婚女子的发型……”
他话说到一半，已经忍不住悲意，抱头痛哭起来，边哭边说：“我的爱情枯萎了，结束了……”
夏稚拍着他的后背，好一会才劝道：“师兄啊，如果你喜欢的女子嫁做人妇，就不喜欢了吗？”
“这，这倒不是。”彭绍哽咽着说，“但是她换成已婚的发型，便是说明她心里已经有意中人了，我不该再去打扰她，应该祝她幸福。”
“就是说你仍然喜欢她。”夏稚稍作停顿，“如果她的丈夫去世，你会嫌弃她吗？会像世俗里的儒生一样，认为她应该死守着一块贞洁牌坊吗？”
“不会，绝对不会，我会照顾她，劝她改嫁，找个好人家。”
夏稚安慰道：“这便是了，只是有了意中人，还未婚配。即便就是婚配，那又如何，还有和离不是吗？”
“那她心里有了人，我又能怎么办呢……”
夏稚露出一个微笑：“想法子除了便是。”
彭绍听得惊愕，哭声也咽在喉咙里：“除了……你是说杀，杀杀杀人？”
“若是师兄功力不足，找些人便是，这种人多的是，随处可见。只可惜师弟学武尚浅，不然便可代劳。”夏稚言语轻松写意，句句惑心，“师兄不妨细想，若是她意中人已死，自然伤心难过，此时师兄若是小意迎奉，朝夕相伴，陪伴左右，不离不弃。所谓近水楼台，时间一长她必然体悟师兄苦心，也就不难获得佳人芳心。”
彭绍打了个激灵：“不行，不行，我不能这样做，我不能让小语伤心。”
他自说自话，念叨了许久才坚定信念，将卑劣的念头驱除脑海。他看着一脸笑意的夏稚，不由叹道：“师弟啊，幸亏你是在咱们砺剑派，要是去了百魔教，过不了几年定然又是一位大魔。”
“玩笑了。”夏稚拾起那丛鲜花，“师兄是否心情好了些，擦擦眼泪，不然被众位师兄们发现，又该取笑你了。”
“对对对，不能让人看了笑话。”彭绍忙拿衣袖擦着眼泪。
“这丛鲜花扔了倒也可惜，师兄不妨就送于我吧，对外我会说是在路上采摘的。”
“那就多谢师弟解围了。”
“哎，自家师兄弟不必客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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